2月6日，中紀委發布一篇重磅文章。

文章題為《深度關注|嚴查醫療領域隱蔽利益輸送》，直指高壓震懾下不斷變異升級的醫藥行業腐敗：這一次不是企業行賄，而是公職人員主動索賄。

文中的反面典型，是黑龍江省大興安嶺呼中區人民醫院院長賀憲偉。他的腐敗經歷比最近熱播電視劇《狂飆》更觸目驚心：避開攝像頭交易、使用不同電話號碼聯系、接頭拿錢從不廢話……這些電視劇中黑惡勢力常用的行事方式，在現實中被一個醫院院長“熟練掌握”。

中紀委明確表態深度關注與嚴查，醫療領域新型隱蔽輸送利益方式，將成為接下來醫療領域反腐的重中之重。

該文章發布當天，港股、A股醫藥醫療板塊受影響明顯，一片綠意。今年，醫藥行業的一場“大掃除”在所難免。

行賄者，主動舉報院長

此次中紀委通報的這位腐敗院長，讓專案組都忍不住驚嘆。

大興安嶺呼中區人民醫院是一個小城市的二乙醫院，其院長賀憲偉在近10年之間非法獲益375萬余元，而且在國家7次集采后還能連續獲益。

用專案組的話來說，賀憲偉一案涉案金額大、持續時間長，涵蓋藥品和醫療器械兩大領域，涉及全國10余家醫藥、醫療器械。因為犯罪雙方防范意識強，犯罪行為隱蔽性強，一直難以收網。

賀憲偉的腐敗過程，簡直只能在影視劇中才能看到。

2014年6月，上任院長職位不到半年，賀憲偉主動聯系了黑龍江某醫藥公司董事長何某某，雙方約定在一條僻靜且沒有攝像頭的胡同見面。

在胡同里，賀憲偉明確表示了“不給回扣不用藥”。

包括職工醫院、社區衛生服務中心、衛生所等在內，大興安嶺地區醫療機構總共也就10多家。丟掉一家醫院，經銷商的營收就會受到沖擊。何某某只能答應賀憲偉的要求，自2014年8月起，按呼中醫院在該公司采購藥品總額的15%給賀憲偉回扣。

和別的院長受賄不同，賀憲偉增加了兩個條件：第一，回扣必須得是現金；第二，必須保密。

很快，賀憲偉將相同手法用在了另外兩家公司身上，而且制定了一套標準化操作：選擇沒有攝像頭的地方一對一見面，每次聯系使用不同的電話號碼，交易地點選在兩區交界處的公路上，交易無話而迅速，收到錢后立馬離開，前后不到十幾秒。

到了2019年，國家開始集采，緊接著地方集采也開始啟動，不少品種價格大幅壓低，經銷商再也給不起15%的回扣了。2020年12月，何某某決心要和賀憲偉談談，但心思縝密的賀憲偉沒有給何某某開口的機會。只收錢，沒有二話。

最終，一位行賄人忍無可忍，在2021年7月向當地紀委監委提供了賀憲偉的問題線索。平日里穿戴普通、開二手車、生活節儉的賀憲偉的真實面目被揭開。

據中紀委披露，賀憲偉收受藥品回扣308萬余元，違規干預醫院改擴建工程等項目，收受好處費67萬余元，共計收受錢款375萬余元。

以15%的回扣率倒推來看，經賀憲偉過手采購藥品的價值約為2053萬元。這其中必然有很大一筆老百姓的救命錢被賀憲偉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如果不是國家7輪集采，這種隱秘行賄受賄事實根本就無法爆出。幾番集采之后，藥企和醫院關鍵成員之間關系處于發生質變的關鍵節點。過去的很多舊賬，都會被翻出來。

利益輸送，花式多樣

除了嚴查隱蔽行賄受賄行為外，更重要的是找到行賄的根源：藥品、醫療器械不合理的高額利潤。

據中紀委披露：“定制式”招投標、“規避式”委托采購、“供股式”入股分紅、“福利式”研討培訓等，都成為新一代隱形利益輸送方式，為賄賂行為披上“合法外衣”。

如“定制式”招投標。在醫學有較強專業壁壘的情況下，一些違規招標方在醫用藥品、醫療儀器等招投標上，巧設“技術參數”“藥效參數”等特定條件，打著“科技”“藥效”幌子，為特定企業產品制定招投標篩選規則，進而實現雙向受益。

在特定標準上，創新藥品、創新醫療器械最容易被包裝成“獨一無二”的品類，在市場競爭力不足的情況下也擁有一定的定價權限。

除了這些常見的利益輸送方式之外，還有一些近幾年新出現的形式，值得警惕。

中紀委提到了“規避式”委托采購，把采購“公權”交給第三方采購代理公司，既能在管理上規避違規違紀風險，又能利用委托代理費、物品差價、資金周轉率等做文章。

中紀委還提到“供股式”入股分紅，醫藥企業通過隱形“供”股、研討培訓變相補貼、禮品藥品無償或低價兌現等方式，促使雙方協商達成醫藥推銷“高價協議”，形成醫藥回扣利益鏈；

至于如何合理向關鍵人物輸送利益，中紀委列舉了“福利式”研討培訓的例子，即醫藥公司為維系利益同盟關系，變相回饋“討好”醫療機構管理人員及醫療職工的“普惠式”“療休養式”“感情聯系式”福利。

對于當前醫療反腐的復雜情形，中紀委做了如實披露，同時指出：實施“小切口”突破、“靶向式”查處，相關問題還是有跡可循。

浙江省玉環市委常委，市紀委書記、監委主任黃先鋒指出，“長期不變”往往是一個重要突破口：長期合作的醫藥公司、長期不輪換的重點崗位、長期頻繁存在的外出培訓，重點崗位輪崗、科研學術活動、職工借款欠款等異常數據，醫藥公司或第三方代理公司的資金轉入、存現時間點及金額，倒查梳理利益輸送人員關系，資金單向轉（存）入、高息借貸、項目分紅等現象，均可以是發現隱形風腐的入口。

江蘇省無錫市紀委監委有關負責人表示，通過調取醫院主要供應商名錄、梳理供應商賬冊、銀行流水，以及對醫院長期供應商主要負責人的社會關系網調查等方式，也可以精準發現。

國家層面已經做好了嚴查準備，藥企和醫院準備好了沒？

撰稿 | 煙酰胺

編輯｜江蕓 賈亭

運營 | 何安盈

圖源 | 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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