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神仙打架”，旁觀者無所適從。

11月14日晚，一篇《關于舉報北京大學第一醫院霍勇的材料（2023年）》的文章在網上流傳，舉報者是大名鼎鼎的心血管病專家胡大一，被舉報者也是大名鼎鼎的心血管病專家霍勇。二人既是北大醫學部的同僚，還先后擔任過中華醫學會心血管病分會主任委員。論業界地位，兩位都是一等一的。

當晚《經濟觀察報》報道稱，舉報人胡大一回應，舉報信是寫給中紀委的，“我從未在非正式渠道發過，不知誰發到網上”。

該網傳舉報信落款日期是2021年，同時標題卻標注“2023”字樣，正文涉及今夏開始掀起的醫療反腐風暴，很可能是根據最新的形勢，對此前的舉報內容有所增加。

曝光節點也很微妙。2023年8月31日，中國科學院2023年院士增選有效候選人名單公布，霍勇正是生命科學和醫學學部院士候選人。一般來說，正式的院士名單將在11月底揭曉。

11月15日，北京大學第一醫院針對“網上實名舉報霍勇”的傳言回復《每日經濟新聞》，稱2021年也曾有類似的舉報內容，但經醫院紀委和上級部門多次調查，舉報內容不屬實。

對于這一舉報信是否會影響評選，霍勇公開表示稱：“由組織上去決定”。

一份未正式公開的舉報信

這份舉報材料涉及六項內容。

具體包括：舉報霍勇將已故老師、著名介入心臟病專家朱國英的貢獻寫進自己的“學術成就”；巧立名目撈黑錢，成立醫療企業洗出數百萬元行賄獲得何梁何利獎；恐嚇威脅舉報人（胡大一）人身安全；在醫療反腐風暴中，主動上交數千萬元違法所得等。

其中，材料詳述了霍勇是如何假以學術培訓之名撈取商業利益，非法收受他人巨額財物以及醫商勾結謀取暴利的行為：比如擔任中華醫學會心血管病分會候任主任委員及主任委員期間，他策劃策動美國強生公司等企業“大量資助”中國心血管介入培訓中心(設立在原衛生部醫政司)，為其利益集團成員在醫藥、救護車等醫療用品的生產、銷售方面以及全國醫院臨床重點專科評審中非法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巨額財物。

舉報材料還稱，霍勇成立的“華醫心誠”是其白手套之一。成立于2016年的華醫心誠醫生集團，由霍勇聯合中華醫學會心血管病分會第10屆主任委員葛均波院士等多位心血管權威專家成立，曾獲巨額融資。但在材料中，胡大一表示“華醫心誠”只是在上海遠大心胸外科醫院和無錫明慈醫院這兩家民營醫院設立的工作站。

此外，舉報材料稱，“華醫心誠”的法人代表果艷東是霍勇在北大醫院開始從事介入技術早期時的器械供應商，是霍勇“違法活動的金錢供應商”。

舉報材料還提到，就連霍勇推廣多年的商業項目“胸痛中心”，也是其與耗材商綁定進行利益輸送的渠道，甚至“掛牌”也有5-10萬元的“掛牌費”。

據公開資料，霍勇是中國心血管學科帶頭人之一，曾擔任多個學術機構的重要職務。在擔任中華醫學會心血管病學分會主任委員期間，提出了適合中國患者的急性心肌梗死救治理論和胸痛中心體系建設。近10年間，全國5000余家醫院參與建設胸痛中心，2000余家胸痛中心通過認證。

霍勇還主持全國心血管病癥質量控制、專科醫師培訓和認證體系建設，牽頭制定多項國家疾病診療標準和心血管專業的指南和共識、2部國際指南；先后主持了多項國家級課題，28項國內外創新藥物臨床研究；在JAMA等頂級國際學術期刊發表SCI文章267篇；擔任《中國醫學前沿雜志（電子版）》《中國介入心臟病學雜志》主編；主編學術專著86部；獲得11項發明專利等。

舉報材料還表示，被有關部門察覺后，霍勇已主動上交了數千余萬元。

爭議背后的醫學大拿

胡大一和霍勇都是中國心血管領域的頂級權威專家，二人在治療理念上卻有所差異。

1965年，胡大一以河南省高考狀元身份考入北京大學醫學部醫療系，從醫47年，于2012年退休，卸任北京大學人民醫院心臟中心主任。

胡大一是首個在中國開展射頻消融根治快速心律失常技術的專家。1989年，胡大一在全國首次引入了“冠脈支架”這種當時先進的治療急性心肌梗死的醫療器械。他積極推廣冠心病介入治療，創建國內第一個救治急性心肌梗死介入治療的綠色通道和治療中心，有著“中國冠脈支架之父”的稱譽。

但是，在他職業生涯的后期，胡大一認為，自己曾力推的冠脈支架介入手術已有濫用趨勢。當時一個支架價格都在萬元以上，曾經的先進技術逐漸淪為謀利工具。

大概從2008年開始，即退休的前幾年，胡大一從“支架派”變成了“反支架派”，到處批評指責過度醫療，指出國內存在支架濫用問題。這讓胡大一成為行業里的異類。而他推動的心血管疾病預防及康復工作，開辟了另一個治療方向，即業內俗稱的“藥物派”。

“藥物派”和“支架派”，兩派分歧是業內持久不衰的話題。

作為后輩，霍勇于1999年擔任北大醫院心血管內科主任，他擅長的就是冠心病介入治療，個人冠脈介入例數及總例數連續多年長居全國前列。此外，霍勇團隊首次提出“H型高血壓”的概念，并創建了全國介入心臟病學論壇，還制定了《H型高血壓診斷與治療專家共識》等指南性文件。

可以說，胡大一和霍勇二人都為中國心血管病事業作出了巨大的貢獻，詮釋了新老交替的傳承，本是行業的一段佳話。但如今，這份從未正式發過的舉報信，卻將兩位頂級專家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

11月15日，霍勇任職的北京大學第一醫院對《每日經濟新聞》表示，如涉嫌誤導輿論，損害專家名譽，醫院將保留訴訟權利。

作者丨李謹行

編輯 | 江蕓 賈亭

運營 | 朱穎

圖源丨視覺中國